空中歌庭

　　
　　
　　沈善睿看著浮在自己手上的白潤寶珠，心中的喜悅簡直要從全身的毛孔溢出。他終於能獲得完整的穹雲鏡，終於能取得足夠強大的力量，終於能－－
　　
　　鏘！
　　
　　沈善睿面前劍光一閃，隨著清脆的撞擊聲，他手中的穹雲鏡向外飛去，落到了遠處的地上。
　　「！」
　　
　　他震驚地回頭看向揮劍挑掉穹雲鏡的人。
　　
　　耿雁青手持赤霄劍，背對月光站在那兒。他緩緩地抬起低垂的頭，沈善睿從他紛亂的瀏海間看見了一隻散發著金色光芒的眼睛。
　　
　　「你……」沈善睿不由得往後退了好幾步，連嗓音都略為顫抖。細而長的瞳仁、金澄如鏡般的眼珠，能讓人聯想到的只有一個－－「你是、蛇咒之子？」

　　
　　二十五年前的荒蛇之亂，最後是以雙首蛇妖的敗戰收場，但荒蛇心有不甘，於是懷著滿腔的怨恨自斬一首，以一半的靈魂詛咒皇室血脈，餘下的一首則潛匿無蹤。在那之後，席氏皇家蔓延起怪病，好好的人身上突然長出蛇鱗，而且不久後就會衰竭而死，無藥可治；新生的嬰兒則是一出生便有著蛇類的特徵，活不到一個月便會夭折。當時的睿陽帝席央傾全國之力尋找破除詛咒的方法，最後終於成功地使用祕法，將散布在皇室血脈中的詛咒收束到一名嬰兒身上，眾人都稱那名皇子是蛇咒之子。
　　
　　但是，按照玄天閣的記錄，蛇咒之子應該在十五年前就已經死了才對！
　　
　　
　　
　　耿雁青睨了沈善睿一眼，金色的右眸閃著讓人冷至骨髓的光芒。
　　
　　「你好像不知道，方才你用穹雲鏡使出的招術，是荒蛇之目的定身懾。同為荒蛇之力，定身懾自然奈何不了我。給你個警告，不要再去碰穹雲鏡了，那裡頭的東西，不是你駕馭得了的。」
　　
　　他伸手攬過飄在兩人之間的穹雲寶珠，而後一把將之推進易曉冬的胸口。易曉冬輕咳一聲，整個人向前軟倒，耿雁青接住他，讓他橫躺在地上。
　　
　　一旁的江暮煙轉著眼珠子，揚聲抗議：「雁青！我還不能動啊！」
　　
　　「好啦，我就來幫妳解咒。」耿雁青略顯無奈地應道，轉往江暮煙身邊。
　　
　　

　　
　　沈善睿怔在原地，還無法從耿雁青先前的瞪視中回復過來。被那隻金眸一瞪，他就好像全身被捆了麻繩一樣，手腳冰冷，幾乎無法動彈；看來耿雁青所言不假，這和先前沈善睿施展的術的確類似。
　　
　　不過，固然身體僵硬，沈善睿的心裡卻有股聲音在叫囂著，要他快點去撿回穹雲鏡。
　　
　　－－對，我不能少了穹雲鏡，我需要穹雲鏡的力量！需要更多的力量！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啊，我們倆居然都動了真格呢。」江暮煙終於從定身懾中解脫，伸了個懶腰，然後大幅度地甩了甩手臂。
　　
　　「絕對是個大兇之日。」耿雁青說著，突然倒抽了一口氣。「今天出門又沒算卦！難道我只要忘記算卦，就一定會遇上厄事嗎？」
　　
　　「就算你算了，出來也可能是個凶字。」江暮煙站起身來，踢了踢腿，跑到易曉冬身邊。「曉冬沒事吧？」
　　
　　「我都把寶珠放回去了，沒什麼好擔心的。要不妳捏他一下？讓他痛一痛，說不定就會醒了。」
　　
　　「好！」
　　
　　江暮煙雀躍地伸出食指和中指掐上易曉冬的臉頰，往旁邊用力扯。沒扯幾下，就感覺到易曉冬身體動了動，接著是一聲慘叫：「痛痛痛痛－－！」
　　
　　「曉冬！太好了，你活回來啦！」江暮煙放開易曉冬發紅的臉頰，撲上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咦？那個……欸？？」易曉冬才剛醒轉就逢軟玉溫香投懷送抱，一時之間有點混亂，不知該如何反應。
　　
　　「起來吧，別把人給壓死了。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妳想再讓他死一回嗎？」耿雁青像拎小貓一樣，抓住江暮煙的後領就把人拎到旁邊放好。
　　
　　「我很輕的！」江暮煙揮著拳頭抗議，耿雁青想都沒想就選擇無視。
　　
　　易曉冬抬頭望向耿雁青，本來想詢問現狀，卻在看見他金色的右目時喉嚨一緊。「你的眼睛……」
　　
　　「曉冬還不知道對吧！我來告訴你，這是－－」江暮煙得意洋洋地正要介紹耿雁青那隻蛇目的由來，卻突然感到背後傳來一陣不祥的氣息。
　　
　　耿雁青也感覺到了，他一轉身就看到沈善睿站在離他們十步遠的草叢裡，那兒正是穹雲鏡被打飛出去的方向！
　　
　　「糟了，我還以為瞪他一眼就能讓他乖乖的不亂跑！」耿雁青心裡充滿了不好的預感。
　　
　　沈善睿手上的穹雲鏡發出比剛才還要強烈的金光，古鏡散發出的氣息雖然讓人不安，但這次卻沒有那股讓人動彈不得的效果，比較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鏡子裡出來似的。
　　
　　「沈善睿！放手！」耿雁青朝他大喊。「不想死就快放開鏡子！」
　　
　　但沈善睿的雙眸壓根沒有聚焦，他只是一直笑著，叫道：「這就是我的力量！看著吧，我不會輸的！你們都會死！」
　　
　　「怎麼回事，他撞到腦子了嗎？」江暮煙用同情的目光望著沈善睿。
　　
　　「真是撞到腦子的話就好了。」耿雁青一臉嚴肅地抽出數張符咒，往沈善睿手上的穹雲鏡射去，符紙卻在離穹雲鏡一步遠處就燒成了灰燼。「可惡，來不及了嗎？」
　　
　　穹雲鏡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音，從中央開始向外裂開，裂縫間竄出了黑色的霧氣，霧氣蜿蜒地竄向天空，遠遠看去，就像一隻巨大的黑蛇矗立在此處。
　　
　　易曉冬感到周遭的空氣越來越沉悶，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壓著似的，連呼吸都變得很辛苦。就算像他這樣的普通人，也能察覺那黑霧是十分不好的東西。
　　
　　「那是什麼東西？」易曉冬努力從自己打顫的牙關擠出清晰的字句。
　　
　　「荒蛇。」耿雁青表情僵硬，簡短地回答了他。
　　
　　「荒蛇？」易曉冬失聲叫了出來。傳說中一瞪眼就能讓人動彈不得、一吐息就能讓瘴氣遍地，活物死絕的雙首蛇妖荒蛇？
　　
　　雖然非他所願，這幾天裡，易曉冬也經歷了數次性命的危機，還剛從死門關前被耿雁青拉回來，但是面對眼前這條散發著沉重壓力的大蛇妖，易曉冬覺得現在的自己離死亡的距離比任何時候都要近。
　　
　　黑霧不斷從鏡中湧出，終於，穹雲鏡像是承受不住壓力般，裂成碎片落在沈善睿的腳邊，隨後沈善睿的身子晃了晃，也倒在了地上，只剩黑霧形成的巨蛇佇立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