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歌庭

　　
　　
　　
　　大媽聽完耿雁青三人的來意，有些難過的告訴他們，前天夜裡，王大叔就被妖怪抓走了，附近的幾戶人家嚇得半死，連夜收拾包袱逃進人多的村裡，現在這兒只剩下王大叔的小女兒一個人待著不肯走，她怕小女孩沒東西吃，才每天帶著糕餅點心過來。
　　
　　聽了這些話，易曉冬忽然覺得，碧湖村的妖怪襲人事件更顯得真實了一些。在茶棧聽老闆講述此事時，他只當成普通的市井傳聞來聽，覺得那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然而現在，站在失去了主人的屋舍前，看著大媽為友人擔憂的悲傷神情，易曉冬才倏然發現，這並不只是一個茶餘飯後的話題，而是一個真實萬分的傷痛與危機。
　　
　　「大媽，王大叔的女兒呢？我方才敲門都沒人應，難道她……」
　　
　　「小依那天親眼看到她爸爸在溪橋邊被抓走，就一直守在那兒等她爸爸回來，我怎麼勸她都不肯聽。這會兒大概又去了，我去找她回來。」
　　
　　「我們也一起去吧，您一個人太危險了。」
　　
　　大媽把手上那隻裝滿糕點的竹籃放進屋內，江暮煙還趁機多討了幾塊抓在手上吃，一行人就往溪橋出發。易曉冬已經快累癱了，只想趕緊找個地方休息，但在這妖怪隨時會出來抓人的地方，他也沒膽一個人留下來，只得打起精神跟著去。
　　
　　還好溪橋距離屋舍不遠，那是架在一條人工鑿的溪渠上的小橋，他們很快就看到蹲在橋邊，盯著溪水奔流的小女孩。
　　
　　小女孩大概只有八、九歲，十分怕生，看到三個生面孔就直往後退，大媽上前安慰她好一陣子，她才肯跟著眾人一起回去家裡，一路上還始終和耿雁青三人保持著三步遠的距離。
　　
　　回到王家，易曉冬也顧不得禮數和面子，馬上癱倒在一把搖椅上，小依看了看三人，選擇在和他們有些距離的小凳子上坐下，啃起大媽帶來的糕餅。


　　
　　耿雁青看了看掛在搖椅上的屍體，又看了看不要臉地消耗著大媽帶給小女孩的糧食的貪吃鬼，嘆了口氣，只好自己親自出擊。
　　
　　他輕手輕腳地往小依走去，察覺他的靠近，小依放下了糕餅，抬起黑黑圓圓的大眼盯著他。耿雁青頓時有些尷尬，只好拖來一張凳子，在離小依兩步遠的地方坐下。
　　
　　「小妹妹，妳叫小依對吧？」
　　
　　小依依舊盯著他，沒有開口回答也沒點頭。
　　
　　耿雁青在內心給自己打氣，再接再厲地向她搭話：「哥哥叫耿雁青，是很厲害的道士，哥哥已經叫部下去抓妖怪了，一定很快就可以殺死妖怪把妳爸爸救回來！」
　　
　　碧湖村裡好幾個玄天道士都突然打起噴嚏。
　　
　　「小依啊，妳有沒有看到抓走爸爸的妖怪長什麼樣子？知道的話就告訴哥哥，哥哥才好幫妳找到爸爸。」
　　
　　小依靜靜地看著他幾秒，然後低下頭繼續吃餅。
　　
　　被無視得如此徹底，耿雁青不禁覺得有點受傷。正在他絞盡腦汁思考該換什麼話題突破小女孩的心防時，小依突然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
　　
　　「什麼？」
　　
　　「……牛。」
　　
　　「牛？」耿雁青一頭霧水。「妳是說，牛抓走了王大叔？」
　　
　　小依看了看他，又低下頭安靜地啃起餅，留下耿雁青一個人傷腦筋。
　　
　　難道王大叔騎在牛身上，牛受到了什麼刺激就帶著王大叔衝進樹林裡跑不見了？不對啊，照大媽的說法，當時也有其他大人看到王大叔被抓走，他們都說王大叔是被妖怪拖走了，怎麼可能是牛！那麼，難道是長得像牛的妖怪？
　　
　　想到這裡，耿雁青回頭往易曉冬的方向瞟了一眼。說到像牛的妖怪，這小子不是前日才被犛鯥那種牛頭魚身的妖怪追殺過……
　　
　　「嗯？犛鯥？」
　　
　　耿雁青腦中靈光一閃，冒出來一個想法。
　　
　　有了頭緒後自然要展開行動，他大步跨到江暮煙身後，扯住她後領硬把她從椅子上拉起身：「把吃的放下，開工了！」
　　
　　「開什麼工？」江暮煙轉過頭，莫名其妙的問，搖椅上終於回復了一點體力的易曉冬也對他投以好奇的目光。
　　
　　「去溪橋的路上我問過大媽，梯田的水源是上頭的小碧湖，我們去那邊看一看，搞不好可以弄清楚紅花枯萎的原因。」
　　
　　「等等，現在不是該先想辦法找到妖怪救回王大叔嗎？你怎麼還有心情去管紅花？」易曉冬坐直身子問道。
　　
　　「王大叔和妖怪的事交給玄天道師去辦就好啦，我可不想搶他們的飯碗，還是乖乖的幹自己的活就好。」耿雁青雙手一攤。
　　
　　「多一個人幫忙總是多一點希望吧？這是人命關天的事啊！還是沒錢拿的事情，你就不肯管？」易曉冬無法苟同耿雁青的說詞，說話的語氣也衝了許多。
　　
　　耿雁青沒回話，只是努了努嘴，示意當事人的小女兒還在旁邊。易曉冬轉頭看到小依正盯著自己看，立即心虛地挪開視線。
　　
　　「怎麼了？」大媽一開門，就發現屋裡的氣氛不太對勁。
　　
　　「沒事沒事。大媽，我們想去小碧湖看看，該走哪條路上去？」
　　
　　「從東邊上去比較方便，我帶你們過去吧。」大媽邊說邊在大門內側貼上一張符紙，感覺到耿雁青的視線，便開口解釋：「這是道師大人在村裡發給大家的，說是貼在屋外，就能防妖怪，我剛剛已經在外頭貼了幾張，這樣小依待在家裡也比較安全。」
　　
　　耿雁青點了點頭，這些符確實有用，若是像犛鯥那樣的妖怪，肯定無法動貼了符的人家分毫。
　　
　　「小依啊，大媽要先回去了。聽大媽的話，乖乖在家裡等好不好？道師大人一定會把妳爸爸帶回來的，如果妳跑了出去，爸爸回家找不到妳會擔心的！」
　　
　　大媽握著小依的手，絮絮叨叨地吩咐了好久。耿雁青把江暮煙推出門去，阻止她繼續危害小依的糕點，然後轉頭問易曉冬：「你來不來？」
　　
　　易曉冬倒回搖椅上，偏過頭不看他：「不去。」
　　
　　耿雁青聳了聳肩，摸出煙管邊抽著煙邊走了出去，屋裡的大媽最後抱了抱小依，也提起空竹籃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