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歌庭

巴洛爾打量著眼神寒霜若冰的歐凡，心裡也明白區區一個小男孩根本不構成嚇阻魔女之子收手的理由。換做是他，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讓這名微不足道的人質犧牲，更不用說眼前這位冷血的魔女之子。

不過歐凡身邊那名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少年是人質的哥哥，這點倒是可以利用。就眼前的情況看來，魔女之子似乎把那褐髮少年當作是同伴，只要小男孩在自己手上，那名少年就不得不阻止魔女之子的攻擊，他的騎士就可以趁隙進攻！

在腦內做好了萬無一失的計畫，巴洛爾任憑得意的笑容掛上嘴邊，再度開口對歐凡展開以勸說為名的挑釁。

「臣斗膽請您將魔法陣收起來，不然您這位年幼子民的小腦袋可能就要不保了。」

他微瞇的目光看見了歐凡身邊那名褐髮少年的緊張神情，對方向前踏出了一步，似乎打算為了弟弟阻止歐凡的魔法－－真是愚蠢啊，不管你選擇怎麼做，我都會殺死這個男孩的，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罷了－－，巴洛爾愉快地等著，他幾乎可以看見少年為了拯救弟弟而與魔女之子進行衝突，接著二人一起友好地死在普萊格騎士劍下的畫面。

但是他腦中描繪的未來預想並沒有發生。

出乎他意料的，維爾榭洛的國王雖然沒有減低睨著他的眼神的力道，卻緩緩地垂下了右手，原本蓄勢待發的魔法陣也消散在空氣中。

希隆愣愣地望著他，眼神裡帶著驚訝與感動，還有一絲愧疚。他沒想到歐凡真的會為了奧隆這麼做，並為了自己把歐凡想得那麼冷酷無情而覺得自責。

「哈哈哈，真是令人感動啊！國王陛下為了一名卑微的百姓而放棄抵抗？」巴洛爾爆出一陣刺耳的笑聲。「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冷血的魔女之子會為了別人犧牲自己？」

他朝後方打了一串手勢，希隆本能地查察覺到這是攻擊的訊號，繃緊了神經防備著周遭，卻不見巴洛爾身後的騎士們有什麼動作。

巴洛爾扯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容指向身後的樓房。「我的弩箭手就在那裡。只要我一聲令下，他就會攻擊你；你見識過他的準確度。」

希隆看向那名一箭斃命的黑衣人屍體，背脊竄起一股寒意。

「不管你是閃避還是阻擋，這個小鬼都會倒楣。我想想……就砍掉他一條手臂好了。」巴洛爾顯然對於自己的計畫感到很滿意，掛著一副虛假的笑臉問向奧隆：「你的慣用手是哪一隻？」

聽到巴洛爾說要砍自己的手，奧隆抖得比方才更厲害，失去血色的兩片嘴唇不停顫動，根本說不出話來。

「你這個混帳！不准傷害我弟弟！」希隆咬牙切齒地大喊。

「那可是取決於我們尊貴的陛下啊。」巴洛爾走向奧隆，拍了拍他的右肩。「你好像說不出話來，那麼就砍右手吧。」

奧隆再度開始抽泣，盈滿了恐懼的雙眼睜得大大地望向希隆，只希望哥哥能夠救他。

希隆自責地別開頭，他痛恨卑鄙無恥的巴洛爾伯爵，也恨無力擊退敵人，保護重要家人的自己。

他偷偷地、帶著些許的不知所措望向歐凡。

希隆曾經認定歐凡是他的朋友，是他該效忠的王，但是前陣子歐凡的行徑和態度卻十分混蛋，讓他一度決定撤回過去的認定。可這次在凱墨雷特街頭的偶遇，希隆彷彿又看到了一年前的歐凡。

他當然想救奧隆，但是那就意味著要歐凡去送死；如果他貫徹一年前的決定，守護他的朋友兼他的王的話，那麼奧隆的小命就會不保。

希隆的腦中一片混亂，他從沒面臨過如此困難的決定。

在他視線的前方，維爾榭洛的王面無表情，筆直地站著，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又做了什麼決定。

巴洛爾顯然對於歐凡看似毫無動搖的態度很不滿。「陛下，就讓我看看您到底有多疼愛您的臣民吧！」

他抬起手一揮，希隆看到對方身後的樓房窗口上閃過一抹銀光，緊接著尖厲的破風聲響起，一支利箭疾馳而來，射中了歐凡的左肩。

歐凡咬著牙發出一聲悶哼，因為箭矢的衝擊向後退了半步。疼痛讓他的呼吸變得紊亂，整個人幾乎站不穩，卻依舊死撐著不肯在敵人面前示弱。

希隆在旁邊出了一身冷汗，既為那箭沒射中要害而鬆了一口氣，又為歐凡的傷勢擔心。

「這就是你所謂的準確度？」歐凡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盯著巴洛爾的眼神充滿挑釁。

「……啊哈、哈哈哈！」巴洛爾對於眼前的狀況似乎感到十分意外，愣了幾秒後才突然爆出大笑。「空之皇眷佑！魔女之子、那個不可一世的魔女之子，居然就這麼栽在我手裡！哈哈哈！」

巴洛爾大笑不止，直到自己喘不過氣來才停下。

「我是故意吩咐手下不要一箭射死你的。」巴洛爾即使喘著氣也滔滔不絕地說著話。「要是就這樣殺死你了，豈不無趣？話說回來，我真沒料到你居然會乖乖束手待人宰割！你真的是歐凡堤爾斯．柯索．維爾榭洛嗎？還是你終於認清事實，知道自己根本不配坐在維爾榭洛的王座上？」

歐凡一手壓在傷口邊上，額上爬滿冷汗，看起來有心跟巴洛爾吵卻沒那個力氣。

「至少歐凡比你適合得多。」

希隆反射性地代替歐凡嗆回去，惹來巴洛爾憤怒的瞪視。

「賤民，我沒空修理你，你倒是來越囂張？」巴洛爾的眼神倏地變得陰狠，「反正魔女之子現在已經不成威脅了，我就先解決掉你們兄弟倆吧。」

他朝抓著奧隆的部下使了個眼色，那名騎士立刻推了奧隆一把，讓他重重地跌在地上。騎士高舉起長劍，眼看就要往奧隆刺去。

「不要！」希隆急促地大喊。「對一個無辜的孩童下手，你這樣還算是騎士嗎！」

騎士握著劍的雙手一滯，而他身後的巴洛爾不悅地開口。

「你效忠的主人是那個賤民還是我？」

「是您，巴洛爾大人。」騎士低聲回答，調整了姿勢重新舉起劍。

「哥哥……」

奧隆絕望地哽咽著，希隆急急彎腰拾劍向弟弟衝去，但是兩人之間的距離根本來不及營救。

騎士的劍無情地朝奧隆揮下，一旁卻突然橫出一把大劍，鏗地一聲彈開了騎士的劍。

「你是什麼人！」騎士耐不住衝擊向後連退了好幾步，瞪大眼睛望著眼前突然闖入的陌生人。

「只是個普通老百姓罷了。」男人把大劍往地上一插，橫擋在奧隆和巴洛爾一行人之間。

希隆停下了腳步，等他看清楚來人後，簡直驚訝地連嘴巴都闔不上：「魏恩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