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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易曉冬坐在床沿,一邊拭著還在滴水的髮,一邊把玩著被耿雁青評斷為「不普通」的古鏡。
  
  以易曉冬身為易家當舖少東家的眼光來看,這古鏡也不怎麼普通。古鏡的做工細緻,鏡邊上雕著花,四角各鑲了一小粒綠松石,背面雕著優雅氤氳的雲紋,仔細一看,好像還有些類似文字的字串刻在裏頭。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古鏡背面有一個凹洞,應該是嵌放寶石裝飾之處,但在易曉冬買下它時,原本該在凹洞裡的東西就已不見蹤影。
  
  那古鏡似乎是個窮人家的孩子撿到的,那孩子只覺得鏡子漂亮得很,就把它賣給市集裡的雜貨商人換錢。雜貨商也沒什麼看貨的眼力,易曉冬只出了一百文,對方就滿臉笑容的把古鏡雙手奉上了。
  
  易曉冬早就打好如意算盤,只要找個工匠給鏡子鑲塊寶石上去,他有自信至少能翻十倍價轉手賣掉,這筆超賺的買賣讓易曉冬整個下午都笑得合不攏嘴,直到他被一群不魚不牛的妖怪追殺。
  
  「那個道士說,古鏡不普通……難道妖怪追我,是想搶古鏡?」
  
  如果是古鏡害他被妖怪追殺的話,那這東西自然不能留。錢再賺就好,小命卻只有一條啊!
  
  咚咚咚。
  
  易曉冬聽到有人敲自家大門的聲音。
  
  現在已經是二更了,怎麼還會有人上門來?


  
  他聽到父親踩著木屐咔咔咔地走出去應門,在門口和對方說了一會兒話,而後咔咔咔地走回屋內,後頭還跟著一個陌生的腳步聲。
  
  「(是鄰居嗎?)」
  
  易曉冬感到睏意漸濃,隨手把古鏡往茶几上一放,抓起毛巾用力擦乾一頭亂髮,然後往床上一躺。
  
  「(說起來,那個叫耿雁青的道士法術好厲害,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城裡有這麼厲害的散人道士。)」
  
  回想起那招幾乎把夜晚照亮成白晝的雷光咒,易曉冬覺得今天真是開了眼界。
  
  「(散人道士也能比玄天道師還厲害嗎……)」
  
  咚咚咚。
  
  這次響起的,是易曉冬的房門。
  
  易曉冬的母親易萍推門進來,還反常地輕聲關上了門。
  
  「小冬啊,醒醒,」易萍靠近床邊,拍了拍兒子半睡半醒的臉。「有個玄天閣的道師說要見你。」
  
  「玄天道師?」這名詞一下就讓易曉冬睡意全無。「為什麼?」
  
  「這麼晚了,你爹原本也不想讓他進來,可他很堅持,還說你白天在滿香樓出了事,這事攸關你的性命……」說到滿香樓時,易萍特地瞪了兒子一眼。易曉冬回家後對這事沒提過半句,沒想到自己的兒子出事,竟然還得從外人口中得知。
  
  「對不起,娘,我只是不想讓你們擔心。」易曉冬自知理虧,趕緊老實賠罪。「那時有高人搭救,我沒事啦。倒是玄天閣的傢伙,幹嘛為了這種小事,大半夜的跑來別人家?」
  
  「人家好歹也是公差,你待會兒講話客氣些。」易萍嘆了口氣。
  
  玄天閣乃朝廷特別設立的道術組織,專門負責驅邪除魔,從妖魔鬼怪手中保護百姓。玄天閣有學校自行培養道師,同時也廣收民間能人加入玄天閣。二十幾年前的荒蛇之亂,玄天道師們拼死守護恆安城,與荒蛇大戰一場,死傷慘重,朝廷為了補員,大手筆的提高了玄天道師的待遇,讓民間道士爭相報考玄試,有些能力的幾乎都進了玄天閣成了官轄道師,餘下民間的散人道士通常不是能力不足,就是些只會耍嘴皮子的騙子。
  
  不過,易曉冬偏偏和大多數人不一樣,完全沒有那種幾乎要把玄天道師供起來拜的崇拜心理。
  
  「我盡量努力。」
  
  易曉冬披上外衣,整了整領子和袖口,來到了前廳。
  
  易家的一家之主--易伯昌端坐在主位上,面無表情地喝著茶。一名身著黑白道袍的男子坐在他左前方的客座上,似乎是在閉目養神。
  
  方走進前廳,易曉冬就給這兒沉悶的氣氛給壓得有些頭痛。
  
  「爹。」
  
  先和父親打了招呼,易曉冬把視線轉向客人,發現對方已經睜開眼睛打量著自己。
  
  「這位想必就是玄天道師大人?」雖然已經極力壓抑了,易曉冬說出口的話裡還是帶著些許諷刺的味道。
  
  「在下玄天道師沈善睿。」道師站起身來向他作揖。「這種時候還到府上打擾,確是失禮。但此事急迫,為了府上安危,還請先生與公子見諒。」
  
  「你人都來了,我們不想見諒也得見諒。」易伯昌看都不看沈善睿一眼,對他禮數周到的話語十分不以為然。
  
  一旁的易曉冬在心裡直道「爹說得好!」,而沈善睿似乎不以為忤,開口提出另一個請求:「可否請先生迴避一下?在下有話想單獨和易公子談。」
  
  易伯昌終於正眼瞧了沈善睿,只是眼神裡裝滿了懷疑與防備。
  
  「請您放心,我只是單純地與公子談話,不會傷他分毫。我可以玄天閣之名,保證貴府所有人的安全。」
  
  「以玄天閣之名?」易伯昌對道師那慎重的起誓不屑一顧,但沈善睿看來是不達目的就不肯走,為了能早點讓玄天道師滾蛋,他決定退讓一步。
  
  「你最好別給我兒子帶來麻煩。」
  
  易伯昌放下了茶杯,起身離開。
  
  目送易伯昌離開後,沈善睿苦笑著轉過頭來。
  
  「府上似乎對玄天閣多有嫌隙。」
  
  「請坐。」易曉冬勸對方入座,自己也在沈善睿對面的位子坐了下來。「如果你家有人因玄天閣而死,我想你也會是這種態度。」
  
  沈善睿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隨即斂起了情緒。「抱歉……我們雖盡力保護百姓,但仍有不及之處。」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先生在這種時候登門拜訪,是為何事?」
  
  易曉冬擺明了不想談那件「過去的事」,沈善睿也不多追問,直接切入正題。
  
  「我聽聞白天在滿香樓發生犛鯥襲人事件,被攻擊的,就是公子吧?」
  
  「犛鯥?是那些不魚不牛的妖怪嗎?」
  
  「是的。我想請問,公子身上是不是有面古鏡?約莫這麼大,背面刻著雲紋?」沈善睿用手比出大概的大小,易曉冬一看就知道,他問的是自己在一刻鐘前還拿在手裡把玩的古鏡。
  
  「難道,那古鏡真是招來妖怪的元兇?」
  
  「公子猜到了?」聽易曉冬的口氣,沈善睿就曉得古鏡還在他手上,頓時鬆了一口氣。「那面雲紋古鏡被妖怪盯上了,公子如果繼續帶在身上,就會再受到襲擊。可以把它交給我嗎?這樣才能保證貴府的安全。」
  
  易曉冬拿右手支著頭想了想。沈善睿的說法,印證了耿雁青說的「古鏡不普通」。他本來就打算把古鏡出手,但若賣掉古鏡,說不定會害了他人。如果給了玄天閣,在那麼多道師的眼皮子底下,諒那些犛鯥也不敢去搶。
  
  白花的那一百文錢,就當作是自己倒楣吧。
  
  「我去拿來給你。」
  
  易曉冬起身回房,把古鏡拿出來交給了沈善睿。
  
  「多謝公子配合。」沈善睿起身,朝他抱拳為禮。「十分抱歉打擾了貴府的安歇,在下告辭。」
  
  送走了沈善睿,易曉冬進屋去和父母大概報告一番,便回房準備就寢。
  
  回到房裡,易曉冬重重地吁了一口氣。回想今日,可謂是波瀾萬丈,好在他福大命大沒丟了小命,最後也把古鏡送走了,從此又能安心的過日子--
  
  
  
  
  在隔天早上,他在茶几上再次看見那面熟悉的古鏡前,易曉冬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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