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齒輪的初始  

 


  一大清早就被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頭給叫醒可真是一件讓人愉快不起來的事。

 

  歐凡縮在紅色絨布的椅面上,心裡暗罵起可恨的冬天。最近幾天特別冷,讓早起成為了更可怕的夢魘,王子殿下再怎麼要面子,都忍不住拜倒在溫暖被窩的裙擺下,天天睡過頭,今天更是丟臉到老宰相面前。

 

  方達爾特戴著一副老花眼鏡,站在他面前對他簡報這陣子的政務,而歐凡根本沒聽進去幾個字。他的椅子已經夠靠近壁爐了,但是他還是覺得冷得要命。

 

  「暫停--」

 

  「怎麼了嗎,殿下?」方達爾特從手上那疊厚厚的文件裡抬起頭來。

 

  「方達爾特,你不覺得今天很冷嗎?」歐凡很努力的試著讓自己的牙齒不要繼續打顫。

 

  「今天的確比平常冷了一些。」方達爾特正色答道。「十天前已經發布了命令,要求各郡政府壓低煤價,我相信這對民眾……」三句不離政務,方達爾特真可謂宰相的楷模。

 

  但是歐凡很快的打斷他。「我不是在說那個。」方達爾特的表情看起來像是要改提另一項政令,歐凡嘆了口氣,放棄在宰相身上尋找共通點。

 

  「等我五分鐘。」歐凡簡短的交代,然後跳下椅子,毫不避嫌的集中精神,對著壁爐裡紅色的火焰召喚起火精靈。

 

  方達爾特輕輕摘下眼鏡,看著壁爐中浮現起光亮的紅色魔法陣。

 

  歐凡最近想通了,他今年才十二歲,還有幾十年的國王好當,要是在皇宮裡就不能用魔法的話,不悶死他才怪。現在開始,他決定讓其他人習慣自己的魔法跟行事風格,而不是讓自己去適應這該死的皇宮。

 

  室溫逐漸提升到舒適的溫度,歐凡再度窩回椅子上,準備繼續聽宰相的報告。

 

  「殿下,您的才能,不當法師團團長真是浪費。」

 

  「找我來當國王的不是你嗎?」王儲沒好氣的嗆回去,然後想起了一個他一直很想問的問題。「方達爾特,現在維爾榭洛皇族還剩幾個?」

 

  「……加上殿下您,總共有三位。」想起之前那場禍襲皇族的大動亂,方達爾特的眼神不禁一暗。

 

  「不錯嘛,要是我突然掛了,還有二個人能繼承王位。」

 

  「殿下,請不要說這種不祥的話。」

 

  「未來總是有很多可能性的嘛。」歐凡毫不在意的一笑。一定有數不清的大臣巴不得這種事情發生。「那,另外二個是誰?」

 

  「一位是先王的弟弟,也就是您的叔叔,凡察郡的雷納爾公爵。另外一位是您的姑姑.葵倫娜公主的兒子,梅洛恩郡的葛蘭德公爵。」

 

  「跟老頭的血緣都很近嘛。」老頭指的是維爾榭洛十二世,歐凡實在很難稱呼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人為爸爸。

 

  「……是的。」方達爾特想了一下,決定當作沒聽到那個失禮的字眼。「不過,先王遺詔中,指定的繼承人是您,殿下。」

 

  「知道啦,我才不會放著現成的國王不當,隨隨便便就跑掉。」歐凡常常覺得老宰相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住一個老是想逃獄的犯人。都解釋過好多次,上次沒先通知他就跑出宮是那些死伴讀的主意,方達爾特怎麼就是聽不進去啊!「那,他們二個是怎樣的人?」

 

  面對突然對父系親戚感興趣的王子,方達爾特真是一喜一憂。喜的是王子終於對自己的皇室血統多了一分承認,憂的是這個滿腦子怪主意的小鬼忽然問這個問題,搞不好是另一場混亂的開端。方達爾特斟酌了一下語句,開始道出他對二位皇族的認識。

 

  「葛蘭德公爵是個冷靜又智勇雙全的人,您應該知道,梅洛恩郡向來是我國跟諾拉卡多王國衝突的第一線。之前葵倫娜公主駐守梅洛恩郡的時候,功績就已經非常卓越了,公主去世後,葛蘭德公爵接手梅洛恩郡的防守,其表現也不負眾望,甚至可以說是青出於藍……」瞄到歐凡開始露出興趣缺缺的表情,方達爾特知道他該卡了。「總之,要是您出了什麼意外,葛蘭德公爵也是優秀得足以繼任的第二繼承人。」

 

  「第二繼承人?」歐凡發出疑問。雖然他邊聽邊打呵欠,該聽到的可都沒漏掉。「你剛剛不是說老頭有個弟弟?照順位來算,國王之弟應該排在前面吧?」

 

  「普通是這樣沒錯。」方達爾特語帶保留的答道。「但是,雷納爾公爵的情況比較特別。他在很多年以前,就宣布放棄王位的繼承權了。」

 

  「喔?」歐凡的眼睛一亮,對這位放棄繼承權的公爵親王十分有興趣。

 

  「雷納爾公爵是先王的么弟,以他的歲數,幾乎都可以當先王的兒子了。他出生的時候,維爾榭洛王國的一切政務都已經步上平穩的軌道,也就是說,給貴族們的土地分封都已經底定。所以,之後雷納爾親王跟先王起了強烈的衝突,陛下想給他塊領地叫他離開王都的時候,一時找不出哪塊領土能不影響國家稅務、又搭得起親王的頭銜。後來,先王又跟雷納爾公爵大吵了一架,在盛怒之下,隨便劃了塊地處偏僻,實在稱不上是豐腴的領地給雷納爾公爵。」

 

  方達爾特頓了頓,看見歐凡聽得津津有味。這個殿下對越混亂越超乎常理的事情,興趣似乎就越高的樣子。

 

  「而雷納爾公爵就是在離開王都的時候,宣布放棄繼承權,甚至還對陛下放肆的喊:『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再踏進王都一步!』。之後,正如公爵所宣言的,他真的沒有回來過王都,連先王的喪禮都沒回來參加。」

 

  「真是有骨氣的傢伙。」歐凡覺得要是換成自己,大概也不會想去參加老頭的喪禮。

 

  「殿下,別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說不定,雷納爾公爵連您的登基典禮也不會參加呢?」方達爾特提醒。「我上次派去凡察郡的使者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你是說,使者說不定被雷納爾幹掉了?」歐凡還是那副說笑的口吻。「不過,我記得凡察郡是群山包圍之地,對外的聯絡向來很困難。」

 

  「的確如此。」方達爾特嘆了口氣。「尤其雷納爾公爵跟陛下又鬧得如此不愉快,其他的貴族躲他都來不及了,根本不會去探訪他,我們對凡察郡裡的狀況可說是所知甚少。」

 

  「算了吧。」歐凡聳聳肩。「他想來就來,不想來就別強迫他來了。」

 

 

 

  「對了,殿下。」二人靜默了一陣子後,方達爾特眼裡忽然閃過一抹促狹的光芒。「聽說最近羅末爾伯爵、鄧肯伯爵跟立塞貝爾男爵家裡常常出現許多不明的怪奇現象,鬧得三位大人這陣子在議事會上總是心神不寧的呢。」

 

  「是嗎?那種事情多半都是自己心裡有鬼吧。」歐凡懶散的回道,沒有正視也沒有特地迴避老宰相的目光。他很清楚,宰相自己的情報網可是運作得很勤快。「不過,為了私事而干擾到公務可不是稱職的官員該有的行為。要是再有這種情形,乾脆把他們都革職踢回鄉下去算了?」

 

  「就照您的吩咐辦,殿下。」方達爾特的嘴角噙著一抹笑意。

  

 

  羅末爾伯爵、鄧肯伯爵跟立塞貝爾男爵,這三家正是前陣子斗膽在皇宮裡堵下未來的國王,還傷到國王龍體的幾個小王八蛋他們家。

 

 

 

 

 

 

 

 

 

 

  清晨六點,外頭的天只有薄薄亮,床上的藍髮少年就睜開了雙眼,對溫暖被窩毫不眷戀的起身梳洗著裝。

 

  六點半,費提斯準時下樓,僕人已經習慣他有如鐘擺般規律的生活作息,在偏廳為他準備好早餐。用完早餐後,他會回房看一下書,然後在如往常一樣的時間出門前往皇宮,最後在上課前十分鐘準時到達棕櫚廳。

 

  他的生活步調全都規律得無可挑剔。

 

  不過,今天倒是有個意外狀況。

 

 

  「費提斯。」穆肯伯爵步入了偏廳。

 

  「早安,格理莫爾大人。」費提斯掩住心中的驚訝,迅速的放下餐具起身。「您今天起得真早。」

 

  「我不記得我教過你這樣隨便臆測高位者的事情。」伯爵皺起眉頭,原本不怒自威的臉孔顯得更有壓迫感。

 

  當然不記得,因為你什麼都沒教過我。「十分抱歉,是我的失禮。」費提斯對伯爵鞠躬表示歉意,姿勢與角度都標準得完美。

 

  「哼。」伯爵對費提斯的道歉不屑一顧,他可沒太多時間浪費在這個傢伙身上。「你跟王子殿下之間處得好嗎?」

 

  「還不錯,大人。」費提斯在心中掂量著他跟歐凡之間的關係該用什麼來形容,得到的結論是「認識的人」,但是這可不會是伯爵想要的回答。

 

  「我還以為你們這些下賤的小鬼可以很快成為朋友。」伯爵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普通來說,即使在自己家裡,行事謹慎的他也不會口出惡言詆毀皇族的。沒等費提斯回應半個字,格理莫爾就逕自轉身離去,費提斯隱約聽見他跟靠向他的管家抱怨說「連僅剩的利用價值都不值一用……」之類的話。

 

  費提斯望著他的背影,輕輕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坐回原位繼續自己的早餐。

 

 

 

 

 

 

 

 

 

 

  「希隆!你怎麼又睡在騎士團辦公室裡!」

 

  一大早,前來執勤的皇家騎士塞爾斯,不知道第幾次發現團長的兒子躺在值班室裡的床上呼呼大睡。

 

  「呣……塞爾斯大哥?」希隆坐起身來,抬手揉了揉眼睛。

 

  「你這個渾小子!團長昨天又到處在找你,不要每次都闖了禍就跑來這裡,連累到我們怎麼辦啊!」皇家騎士有時候也很小家子氣,尤其在面對可怕的團長的時候。

 

  「沒關係啦……不要那麼小氣嘛。」希隆搔了搔自己那頭褐色的短髮,還在半睡半醒。

 

  「趕快換衣服滾去上你的課啦!」塞爾斯一掌巴向希隆的腦袋。要是團長現在進來辦公室,誤以為是他在包庇希隆,那他就慘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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