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歌庭

　　「吶、歐凡！」伊莎柏琳拿著二支髮夾擱在自己的橘色髮絲上。「哪一個比較好看？」

　　「喔，伊莎，妳每次出來都買一堆這種東西，買這麼多要幹麻？我賭妳家裡一定已經有一百個髮夾了。」希隆在旁邊吐槽。

　　「哪有那麼多！加上這二支也只有九十四個而已。」伊莎柏琳朝他吐了吐舌頭。「你們男人根本就不懂，女孩子的衣服跟裝飾品是永遠不嫌多的啦！」

　　「伊莎柏琳，我覺得綠色那支比較適合妳。」費提斯不著痕跡的搶在希隆之前先發言，打斷二人的爭執。

　　「啊，真的嗎？我也這麼覺得耶！」


　　－－我到底在這裡幹什麼啊……

　　歐凡把食指按上太陽穴，試圖減輕週遭震天的吵鬧聲造成的頭痛。






　　「不、不好意思，殿下跟各位大人，」一名僕役裝扮的少女畏畏縮縮的站在門邊。「莉逢瑪大人說她臨時有公務要辦，今天沒辦法來給各位上課……」

　　「喔耶！放假！」希隆第一時間從椅子上跳起來，把厚厚的課本往天上一丟。

　　「真難得，我還沒動手腳，居然也有假自動送上門來。」伊莎柏琳帶著純粹的笑臉說著非常有問題的發言，歐凡忍不住用戒備的眼神望了她一眼。

　　「伊莎柏琳，當著外人說這種話不太好。」費提斯抬了抬臉上那副金框眼鏡，然後轉頭望向緊張到快哭出來的女僕。沒有上頭的許可或命令，她不能任意行動，而這間房間裡的「大人」們只顧著歡慶停課，根本忘了她的存在。「啊，妳可以下去了。」費提斯的話才剛出口，少女馬上向他們一鞠躬，飛快的離開了棕櫚廳。


　　他們所有的課程中，禮儀課的放假率最高，禮儀老師三天兩頭因為各種因素不能來上課，歐凡本來只是覺得那是運氣好，現在才想起來，伊莎柏琳似乎非常討厭上禮儀課的樣子……

　　算了，凡事結果最重要，過程管他去死啊。歐凡搖了搖頭，把剛剛在腦中浮現的言咒術陰謀論給丟到一邊去。難得放假（就算禮儀課常停課，跟上課時數比起來，放假依舊是難得可貴的東西），就應該快快樂樂的收拾書包，快快樂樂的回家睡覺才對，老師是死是活，不在關心範圍內。

　　「哪，殿下！」希隆帶著大大的笑臉，突然在他面前冒出來。「要不要一起去城裡玩？我賭你一定沒有好好逛過凱墨雷特！」

　　「不要。」歐凡想也沒想的即答。他現在心心念念，想的都是他溫暖的床舖。

　　「唉喲，殿下，您可是未來的國王耶，連自己的王都都不了解的話，怎麼當個好國王呢？」說客之二，伊莎柏琳湊了過來。

　　「…………」不用這群傢伙囉唆，歐凡本來就打算要找一天跑去城裡看看。

　　「擇期不如撞日啊，殿下。」費提斯像是看穿他心裡想的事情一樣。「有我們幾個地陪，會比自己一個人亂跑來得有效率喔？」

　　「對嘛對嘛，『一起來吧？』」伊莎柏琳笑彎了的眼裡陡然閃過美麗的水晶紫。


　　等到歐凡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跟這三隻走在凱墨雷特的街上了。

　　從此以後，歐凡養成了一個七年如一日，從不鬆散的習慣－－只要伊莎柏琳出現在視線裡，他一定會在0.5秒內架好二層以上的咒術抵禦魔法。





　　「歐凡，你頭痛嗎？」希隆關心的問道。

　　「……我有說過你們可以直呼我的名字嗎？」會頭痛還不是你們害的！幹麻拉著我跑到這麼吵的地方來啊！孤僻成習慣的殿下心中抱怨連連。

　　「沒辦法啊，這裡又不是皇宮，難道你要我們喊你殿下然後順便讓整條街的人跟你下跪嗎？」希隆咬著手上那串烤魷魚，極其無辜的回答。

　　「還是你想用假名？那從現在開始，你就叫『薑殺』吧，請多指教啊，薑殺！」伊莎柏琳轉過頭來，雙眼發亮。她每次想幫家裡的寵物取名字，都被爺爺奶奶爸爸媽媽加哥哥柔性拒絕。

　　「那是什麼鬼名字啊！」

　　「不好嗎？那換成『斷屍』或『福馬林』……」

　　「－－請直接叫我的名字沒關係。」伊莎柏琳的取名品味詭異到歐凡不得不投降。他現在極度懷疑伊莎柏琳到底是不是維爾榭洛人。

　　「是嗎？真可惜……咦，那邊賣的東西看起來好漂亮！」伊莎柏琳轉了轉眼珠，馬上又被附近的攤販給引去了注意力。

　　少女貴族一馬當先的衝了過去，三名少年只能認命跟上。


　　那是一個用木頭臨時搭建的小店面，木架上掛著黑色的布幔，鋪著黑絨布的桌面上，擺放著數種散發著不同顏色光輝的水晶、亮著點點螢光的藥水瓶、銀製的各式圖騰項墜、跟一疊畫著不同記號的小袋子。小小的店舖環繞著不可思議而神秘的氣息，不過歐凡不用看，光靠魔力感應就知道這是間魔法商品店。

　　站到好奇的抓起一顆水晶把玩的伊莎柏琳旁邊，歐凡大概的瀏覽了一下攤上的商品，驚訝的發現這攤賣的商品品質都不低。一般的魔法商品店都是固定店面，而且不會開在這麼熱鬧的地方－－因為它們消費者的法師們，也大多是行事低調，不喜歡熱鬧的人－－，偶爾有些不是專營魔法商品的商人為了出清以物易物換到的魔法商品，才會在市集中擺攤；不過從商品的品質來看，這家店的店主應該是個內行人。

　　「歡迎光臨，可愛的小姐，跟這位……」黑暗的店內傳出一個略為沙啞的嗓音，二人一抬頭，才發現那個穿著黑色兜帽斗篷的男人的存在。魔法商品攤的店主頓住了話鋒，用銳利的目光打量著歐凡，讓他緊張的吞了口口水，開始憂心自己的銀髮有沒有從褐色假髮下露出來。「－－這位看來大有前途的同行，請隨意欣賞敝店的商品。」

　　歐凡在心中吁了口氣，為了掩飾方才的緊張，他伸手隨意撥弄著桌上的魔法水晶，意外發現其中一塊水藍色的透明水晶裡，隱隱約約閃滅著一個蜻蜓翅膀般的圖案。

　　「（精靈之翅？這種店裡居然會有這麼高級的水晶！）」歐凡先是一愣，然後開始詛咒起硬拖自己出來的三個混帳。毫無準備就被拉到凱墨雷特大街上的自己，根本就沒帶錢啊！因為打算上完課就直接回房間續攤睡覺，歐凡今天的打扮也樸素得很，身上也沒有半個值錢的珠寶首飾。

　　只能期待這些傢伙早點逛完早點回去，讓自己能回皇宮拿了錢再過來買。歐凡努力的對他普通壓根不信的神祈禱。

　　但是事實證明，平日不行善，臨時抱神腳是一點用都沒有的。「哇，這個好漂亮噢！」發出少女式花痴驚嘆，伊莎柏琳伸出纖纖玉手，拿起的目標物赫然就是那枚有著精靈之翅圖騰的水晶。

　　「小姐的眼光真好，那是被稱為精靈之翅的高級水晶喲，對魔法師來說是個珍貴的施法道具，對美麗的小姐來說，也是個能彰顯您品味高雅的裝飾品呢。」店主盡職的推薦著，而歐凡在心中猛罵髒話。裝飾品個頭啊！拿精靈之翅當裝飾品，簡直是浪費到家，讓那顆水晶英雄無用武之地的蒙塵啊！

　　「嗯，聽起來很不錯，這個多少錢？」


　　最後，歐凡只能眼睜睜看著寶貴的水晶在眼前銀貨兩訖，被口袋麥克麥克的庸俗貴族塞進衣袋裡。

　　「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費提斯關心的問道，但是此時的歐凡只覺得這個眼鏡男的話裡充滿了嘲諷。

　　「沒有，你看錯了。」歐凡板著臉，語氣僵硬的回答。

　　「是嗎？但是－－」

　　費提斯的話還沒說完，外頭就傳來一陣喧鬧聲。

　　「怎麼了？有人打架嗎？」喜歡亂湊熱鬧的希隆馬上探出頭往外張望。

　　「唉，又來了。」店主在黑色兜帽下發出嘆息。「是莫恩男爵。據說男爵最近在追求穆肯家的小姐，三天二頭就往穆肯家跑。」

　　「穆肯家？」費提斯挑了挑眉毛。歐凡看見他的反應才想起來，費提斯的姓就是穆肯。

　　「嗯，城西那邊的穆肯家。」穆肯家也算是個有點歷史的家族，現在分成二支，百姓們俗稱城東的穆肯跟城西的穆肯，城東的較為得勢，而城西的則勢微了好幾年。「我們這邊是離穆肯家最近的市集，聽說莫恩男爵為了表達他對穆肯家小姐的愛慕，硬是在市集裡『徵收』土地打算搭建一座塔樓，然後在樓頂放上莫恩家的家徽跟穆肯家家徽呢。」

　　「聽起來很浪漫嘛。」伊莎柏琳笑盈盈的下了評語。

　　「是嗎？我倒覺得他是神經病。」歐凡心情正差，冷著臉給予嚴厲的批評。

　　「我是不知道穆肯家小姐覺不覺得那浪漫，不過我們這些市集小販可一點都感覺不到浪漫啊。莫恩男爵蓋樓的地點，是市集裡最熱鬧的地方，被他這麼一動工，道路都堵得差不多了，客人們擠得經常在路上打起來，我們的生意也越來越不好做。」外頭的爭吵聲量越來越大，店主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們去看看吧？」好奇心旺盛的貴族小姐猛然提出很不安穩的提議。

　　「附議！」跟著舉手的是碰到火災一定會去圍觀的熱血少年。

　　「我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意見啦。」國家未來棟樑的好青年推了推鏡框。

　　「……隨便啦。」歐凡認命的答應。二票支持一票廢票，不管他怎麼想都無力回天。